看加密推特，已經沒有賺錢效應了

作者：Lauris

編譯：深潮TechFlow

歡迎來到“後加密推特”時代

這裏所說的“加密推特”（CT，Crypto Twitter），指的是作爲一個市場發現和資本分配引擎的加密推特，而不是泛指整個 推特上的加密社區。

“後加密推特”（Post-CT）並不意味着討論的消失，而是指加密推特作爲一種“通過話語進行協調的機制”，正在逐漸失去其反復制造具有重大市場事件能力的作用。

一種單一的文化如果不再能夠產生足夠多的顯著贏家，就無法持續吸引下一波新參與者的加入。

這裏提到的“重大市場事件”並不是指“某個代幣價格漲了三倍”這樣的情況，而是指大部分流動性市場參與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同一個事物上。在這個框架下，加密推特曾經是一個將公共敘事轉化爲圍繞某個主導元敘事的協調流動的機制。而“後加密推特”時代的意義在於，這種轉化機制已不再可靠地發揮作用。

我並不是試圖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坦白說，我也沒有明確的答案。這篇文章的重點是闡述爲何之前的模式能夠奏效、爲何它正在衰退，以及這對加密行業如何重新組織自身意味着什麼。

加密推特曾經爲何奏效？

加密推特（CT）之所以重要，是因爲它將三種市場功能壓縮進了一個界面。

加密推特的第一個功能是敘事發現。CT 是一個高帶寬的顯著性機制。“顯著性”（Salience）並不僅僅是“有趣”的學術化表述，而是一個市場術語，指的是圖譜如何收斂到當前值得關注的事物上。

在實踐中，加密推特創造了關注焦點。它將一個巨大的假設空間壓縮爲一小部分“此刻可操作”的對象。這種壓縮解決了一個協調問題。

用更機械化的方式來說：加密推特將分散的、私密的注意力轉化爲可見的、公共的共同知識。如果你看到十個可信的操盤手都在討論同一個對象，你不僅僅知道這個對象的存在，還知道其他人也知道它的存在，並且知道其他人知道你知道它的存在。在流動性市場中，這種共同知識至關重要。

正如赫伯特·A·西蒙所說：

“信息的豐富會導致注意力的匱乏。”

加密推特的第二個功能是充當信任路由。在加密市場中，大多數資產並沒有在短期內能提供強大內在價值錨點的特性。因此，資本無法僅僅依靠基本面進行分配，而是通過人、聲譽和持續的信號來進行流動。“信任路由”是一種非正式的基礎設施，它決定了誰的主張能夠足夠早地被相信，從而產生影響。

這並不是一種神祕的現象，而是由數千名參與者持續在公開場合計算出的粗糙聲譽函數。人們推斷出誰是早期進入者，誰有良好的前置判斷，誰擁有資源渠道，以及誰的行爲與正向期望值（Positive EV）相關聯。這一聲譽層使得在沒有正式盡職調查的情況下進行資本分配成爲可能，因爲它充當了選擇交易對手的簡化工具。

值得注意的是，加密推特的信任機制並不僅僅取決於“粉絲數量”。它是粉絲數量、關注你的人是誰、回復的質量、是否有可信的人與你互動，以及你的預測是否經得起現實驗證的綜合結果。而加密推特讓這些信號變得易於觀察，成本極低。

加密推特既有公開信任，同時，隨着時間推移，某些社區也逐漸形成了更加注重私密信任的傾向。

加密推特的第三個功能是通過反身性（Reflexivity）將敘事轉化爲資本分配。反身性是這個核心循環的關鍵：敘事推動價格，價格驗證敘事，驗證吸引更多注意力，注意力帶來更多買家，而這個循環會不斷自我強化，直到崩潰爲止。

這時，市場的微觀結構就起到了作用。敘事並不是抽象地推動“市場”，而是推動了訂單流。如果一個大的羣體被某個敘事說服，相信某個對象是“關鍵”，那麼邊際參與者會通過購買來表達這種信念。

當這個循環足夠強大時，市場會暫時更傾向於獎勵與共識保持一致的行爲，而不是深度分析的能力。回頭來看，加密推特幾乎就像一個“低智商版的彭博終端”：一個單一的信息流，將顯著性、信任與資本分配三者融爲一體。

爲什麼“單一文化”時代成爲可能？

“單一文化”時代之所以能夠存在，是因爲它具有可重復的結構。每一個週期都會圍繞一個簡單到足以讓大規模羣體理解，同時又足夠廣泛以吸引生態系統的大部分注意力和流動性的對象展開。我喜歡將這些對象稱爲“玩具”。

這裏的“玩具”並非貶義，而是一種結構性描述。可以把它理解爲一種遊戲——易於解釋、容易參與，並且本質上具有社交屬性（幾乎像是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遊戲的擴展包）。一個“玩具”具有低門檻的參與難度和高度的敘事壓縮性，你可以用一句話就向朋友解釋它是什麼。

“元敘事”（Meta）則是當“玩具”成爲共享遊戲板時的表現形式。Meta 指的是主導的策略集合以及大多數參與者圍繞的主導對象。“單一文化”之所以強大，是因爲這個元敘事不僅僅是“流行”，而是跨越用戶、開發者、交易者和風投機構的共享遊戲。每個人都在玩同一個遊戲，只不過是在棧的不同層次上進行。

@icobeast曾撰寫過一篇關於“潮流事物”的週期性和變化本質的精彩文章，我強烈推薦閱讀。

我們所經歷的這一市場體系需要一個“非效率窗口”，讓人們能夠快速賺到“令人難以置信的財富”。

在每個週期的早期階段，市場並非完全高效，因爲大規模參與元敘事（Meta）的基礎設施尚未完全建成。此時雖然已經存在機會，但尚未完全填滿市場的利基空間。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爲財富的廣泛積累需要一個窗口期，讓大量參與者能夠進入市場，而不是一開始就面對完全敵意的環境。

正如阿克洛夫（George Akerlof）在《檸檬市場》（The Market for Lemons）中所說：

“買賣雙方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會導致市場遠離效率。”

關鍵在於，爲了讓這個體系運作，你需要爲一部分人提供高度高效的市場，同時對另一部分人來說，這個市場卻是一個典型的“檸檬市場”（即充滿信息不對稱和低效率的市場）。

單一文化體系還需要大規模的共享語境，而加密推特（CT）正是提供了這種語境。共享語境在互聯網上非常罕見，因爲注意力通常是分散的。然而，當單一文化形成時，注意力會趨於集中。這種集中能夠降低協調成本，並放大反身性（Reflexivity）的效應。

正如哈耶克（F. A. Hayek）在《社會中的知識運用》（The Use of Knowledge in Society）中所言：

“我們必須利用的那些情況的信息，從來不是以集中或整合的形式存在，而僅僅是分散在所有個體手中那些不完整且經常矛盾的知識碎片。”

換句話說，共享語境的形成使得市場參與者能夠更高效地協調行動，從而推動了單一文化的繁榮與發展。

爲什麼“單一元敘事”曾經如此可信？當基本面對市場的約束力較弱時，顯著性（Salience）就成爲比估值更重要的約束條件。市場的首要問題不是“它值多少錢？”，而是“我們都在關注什麼？這個交易是否已經過於擁擠？”

一個粗略的類比是，大衆文化曾經能夠將注意力集中在少數幾個共享對象上（比如相同的電視節目、排行榜上的音樂或明星）。而如今，注意力被分散到了各種小衆領域和亞文化中，人們在大規模上不再共享相同的參照集。類似地，加密推特（CT）作爲一種機制，也正在經歷類似的轉變：頂層的共享語境減少，而更多的本地化語境開始出現在更小的圈層中。

爲什麼“後加密推特”時代正在到來？

“後加密推特”（Post-CT）出現的原因在於支撐“單一文化”的那些條件逐漸失效。

第一個失敗之處在於“玩具”被更快地破解。

在之前的週期中，市場已經學會了遊戲規則，並將這些規則工業化了。當遊戲規則被工業化後，非效率窗口關閉得更快，持續時間也變得更短。結果就是，收益的分布變得更加極端：贏家越來越少，而結構性失敗者越來越多。

模因幣（Memecoins）就是這種動態的典型例子。作爲一種資產類別，它們之所以有效，是因爲它們的復雜性低，同時具備極高的反身性（Reflexivity）。然而，正是這種特性使得模因幣易於批量制造。一旦生產流水線成熟，元敘事就會變成一條裝配線。

隨着市場的發展，微觀結構發生了變化。現在的中位數參與者不再是與其他普通人交易，而是與系統進行對抗。他們進入市場時，信息已經被廣泛傳播，流動性池已經被“預埋”，交易路徑已經被優化，內部人士已經完成了布局，甚至連退出路徑都已提前計算好。在這樣的環境中，中位數參與者的預期收益被壓縮到極低。

換句話說，大多數情況下，你只是成爲了別人的“退出流動性”（Exit Liquidity）。

一個有用的思維模型是：週期早期的訂單流動主要是由天真的個人投資者主導，而週期後期的訂單流動則越來越呈現出對抗性和機械化的特徵。同樣的“玩具”，在不同階段會演變成完全不同的遊戲。

一種單一文化無法持續下去，如果它無法產生足夠多的顯著贏家來吸引下一波新參與者的加入。

第二個失敗在於價值提取壓倒了價值創造

這裏的“提取”（Extraction）指的是那些通過捕捉流動性價值而非創造新流動性的行爲者和機制。

在週期的早期階段，新參與者可以增加淨流動性，同時從中受益，因爲市場環境的擴張速度快於價值提取層的收割速度。然而，在週期的後期，新增的參與者往往成爲價值提取層的淨貢獻者。當這種感受被廣泛認知後，市場參與度開始下降。參與度的下降會削弱反身性循環的強度。

這也是爲什麼市場情緒的變化如此一致的原因。如果一個市場不再提供廣泛、清晰的獲勝路徑，整體情緒會逐漸惡化。在一個中位數參與者的體驗是“我只是別人的流動性”的市場中，犬儒主義往往是理性的。

想了解當前散戶參與者的整體市場情緒，可以參考 @Chilearmy123的這篇帖子。

第三個失敗在於注意力的分散。當沒有單一對象能夠吸引整個生態系統的注意力時，市場的“發現層”失去了明確的顯著性。參與者開始分化到更狹窄的領域。這種分散不僅是文化層面的，還帶來了顯著的市場後果：流動性被分散到不同的細分領域，價格信號變得不再直觀可見，“所有人都在做同一筆交易”的動態也隨之消失。

此外，還有一個需要簡要提及的因素：宏觀經濟條件會影響反身性循環的強度。“單一文化”時代恰逢全球風險偏好和流動性環境較強的時期，這使得投機性反身性看起來像是一種“常態”。但當資本成本上升、邊際買家變得更加謹慎時，敘事驅動的資金流動就更難以長期維持。

“後加密推特”意味着什麼？

“後加密推特”（Post-CT）指的是一個新的市場環境，在這個環境中，加密推特不再是整個生態系統範圍內資本分配的主要協調機制，也不再是鏈上市場圍繞單一元敘事（Meta）集中的核心引擎。

在“單一文化”時代，加密推特反復且大規模地將敘事共識與流動性集中聯繫在一起。而在“後加密推特”時代，這種聯繫變得更弱、更間歇性。加密推特仍然作爲一個發現平台和聲譽指標具有意義，但它不再是那個可靠地同步整個生態系統圍繞“一筆交易”“一個玩具”“一個共享語境”的驅動引擎。

換句話說，加密推特仍然能夠產生敘事，但只有少數敘事能夠在大規模上轉化爲“共同知識”，而更少的“共同知識”敘事能夠進一步轉化爲同步的訂單流動。當這種轉化機制失效時，即使市場上仍然有許多活動發生，整體感受卻會顯得“更安靜”。

這也是爲什麼主觀體驗發生了變化。市場現在顯得更慢、更專業化，因爲廣泛的協調已經消失。情緒上的變化主要是對預期收益（EV）條件的反應。市場的“安靜”並不意味着沒有活動，而是因爲缺乏能夠引發全局共鳴的敘事和同步行動。

加密推特的演變：從引擎到界面

加密推特（CT）並不會消失，而是功能發生了轉變。

在早期的市場體系中，加密推特處於資金流動的上遊，它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市場的走向。而在當前的市場體系中，加密推特更接近於一個“界面層”：它廣播聲譽信號、浮現敘事，並幫助信任的路由，但實際的資本分配決策越來越多地發生在更高信任度的“子圖”（Subgraphs）中。

這些子圖並非神祕莫測。它們是信息質量更高、參與者之間有頻繁互動的密集網路，比如小型操盤圈、特定領域的社區、私人羣聊以及機構間的討論空間。在這個體系中，加密推特更像是一個表層的“門面”，而真正的社交和交易活動發生在背後的社交網絡層。

這也解釋了一個常見的誤解：“加密推特正在衰落”通常實際上意味着“加密推特已經不再是普通參與者賺錢的主要場所”。財富現在更多地積累在信息質量更高、訪問受限且信任機制更加私密的地方，而不是通過公開的、嘈雜的信任計算。

盡管如此，你仍然可以通過在加密推特上發帖和建立個人品牌來實現可觀的收益（我的一些朋友和節點已經做到並仍在這樣做）。但真正的價值積累來自於構建你的社交圖譜，成爲一個值得信賴的參與者，並獲得更多接觸“後臺層”的機會。

換句話說，表面上的品牌建設仍然重要，但核心競爭力已經轉向了“後臺信任網路”的構建和參與。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不會假裝自己能夠準確預測下一個“單一文化”（Monoculture）是什麼。事實上，我對“單一文化”是否會以同樣的方式再次形成持懷疑態度，至少在當前的市場條件下是如此。關鍵在於，曾經孕育“單一文化”的機制已經退化。

我的直覺可能帶有一定的主觀性和情境性，因爲它基於我當前所觀察到的現象。然而，這些動態的形成其實在今年早些時候就已經開始顯現了。

目前確實有一些活躍的領域，列出那些吸引注意力的類別並不困難。但我不會提及這些領域，因爲這對討論沒有任何實質性幫助。總的來說，除了預售和一些初始分配之外，我們現在看到的趨勢是：最受高估的類別往往是與加密推特（CT）“相鄰”的，而非直接由加密推特內部推動的。

論點

我們已經進入了“後加密推特”（Post-CT）時代。

這並不是因爲加密推特“死了”，也不是因爲討論失去了意義，而是因爲支撐反復出現的系統性“單一文化”的結構性條件已經被削弱了。遊戲變得更加高效，價值提取機制更加成熟，注意力更加分散，而反身性循環也逐漸從系統性轉向了局部性。

加密行業依然在繼續，加密推特也依然存在。我的觀點更爲狹義：那個加密推特能夠可靠地協調整個市場進入一個共享的元敘事，並創造出廣泛、低門檻的非線性收益的時代，至少目前已經結束了。而且，我認爲未來幾年內，這種現象再現的可能性顯著降低。

這並不意味着你無法賺錢，也不意味着加密行業已經走向終結。這既不是一個悲觀的觀點，也不是犬儒主義的結論。事實上，我對這個行業的未來從未像現在這樣樂觀。我的觀點是，未來的市場分布和顯著性機制將與過去幾年有着根本性的不同。